丛莽

“出于好客的风俗，大公允许我们到庭园中落座。这里曾经是一座简陋的行宫，但因为它离军队的驻地很近，所以大公常住于此。据说他早已不把这里当作行宫。他给这座宫殿取名叫‘沉思之所’，把它作为自己的公署来看。”

“宫殿和庭园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此前我凭借传闻猜测它应当模仿了凡尔赛宫，不过现在看来两者并无很多相似之处。这座宫殿远远比不上法国王宫的宏伟，但优雅却丝毫不输其次；它似乎明确知道自己的小巧，而且以最智慧的方式利用了这种小巧，将其转变成一种贯通内外的明朗、宁静和适度。”

“公使趁机问起他对一些事情的私人观点，大公也毫不见外地侃侃而谈起来。他讲话可能带着鲁塞尼亚口音，不过听起来十分独特，与宫廷中其他人都不像。他把每个音节发得清亮、圆润，干脆利落，然而又毫不粗野。”

“他的声音虽说略有些沙哑，但爽朗而充满热情，时而非常激越，时而又显得宛转动听。但我还是注意到，这样一位王公即便在与宾客们一起发出阵阵大笑时，他阴霾密布的铁灰色眼睛里也从始至终不透出一丝笑容。”

“不管是直言不讳地品评时事，还是机巧地回避答复时，他总是妙语连珠，不时向我们抛来闻所未闻的新奇譬喻，或者各式各样的典故、诗句和隐晦的寓言；有些时候，他突然变得像位先知一般，斩钉截铁地说出几句堪称惊世骇俗的断言，然而还没等我们完全理解，他又用令人捧腹的俏皮话打碎了它。”

“我非常确定，这位王公虽然喜爱以统帅的形象示人，以往也正是因为军事上的冒险而一举得名，但他对言辞的调度绝不逊于他对军队。他是那种能够让普鲁托放开到手的战利品、让三头恶犬陷入沉睡的人，我完全能够想象他会如何用自己的演说激励臣下为他流尽最后一滴血，又如何把敌人和盟友的目光从最要紧的利益上引开……如果出生得足够早，他将与西塞罗齐名，或许声誉更隆——因为在他麾下还有一支至少在帝国东部的诸邦之中不容小觑的劲旅。”